■郭英劍
自今年5月中旬起，美國哈佛大學與特朗普政府之間的沖突突然升級，引發(fā)全球高度關注，焦點集中在國際學生政策、學術自由以及美國高等教育的前景上。特朗普政府決定撤銷哈佛的學生與交流訪問者項目（SEVP）認證，禁止其在2025—2026學年招收新的國際學生，使得這所著名學府頓時陷入困境，眾多國際學生處于恐慌之中。
這場源于意識形態(tài)和政治分歧的沖突不僅對哈佛產生了深遠影響，也打亂了美國高等教育的整體格局?，F(xiàn)在，無論是美國還是中國，很多人都在跟蹤媒體的報道，也有很多人在不斷叩問——在這場力量懸殊的對抗中，哈佛能否取得勝利？
兩強相爭的最新進展
自今年初特朗普政府上臺以來，在將近3個月內，美國多所頂尖高校相繼在聯(lián)邦政府的施壓下低頭，即便是美國哥倫比亞大學這樣的世界名校也未能幸免。但4月14日，哈佛大學校長艾倫·加伯公開宣布拒絕政府要求，成為高教界集體喝彩的“反抗日”。此后，美國聯(lián)邦政府持續(xù)施加壓力，雙方斗爭不斷升級，媒體與網(wǎng)絡輿論持續(xù)聚焦，哈佛乃至整個美國高等教育界都被推入了一場前所未有的權力博弈風暴中。
特別是在5月22日，雙方的斗爭達到了高潮。
當天，美國國土安全部宣布撤銷哈佛的SEVP認證，禁止其招收新的國際學生，并否定目前哈佛校內6793名國際學生的身份合法性。美國聯(lián)邦政府以國家安全為由，稱哈佛的國際項目接納了來自“非友好”國家的學生，并受到外國資金的影響。哈佛則迅速于5月23日提起訴訟，指控該禁令違反憲法和聯(lián)邦法律。
5月25日，美國馬薩諸塞州一名聯(lián)邦法官發(fā)布臨時限制令，暫停撤銷SEVP認證，允許哈佛暫時繼續(xù)招收國際學生。5月28日，特朗普政府的立場略微軟化，給予哈佛30天時間提交證明其SEVP認證合理性的證據(jù)，包括國際學生和項目的詳細記錄。法院則在5月29日的聽證會上延長了臨時限制令，維持現(xiàn)狀直至最終裁決。
然而，聯(lián)邦政府在5月26日加大施壓，特朗普總統(tǒng)威脅削減哈佛30億美元的聯(lián)邦資金，并將其重新分配給職業(yè)學校，除非哈佛提交外國學生的數(shù)據(jù)。網(wǎng)絡平臺上的網(wǎng)友發(fā)帖則放大了這一言論，一些用戶支持撤銷聯(lián)邦合同和資金，認為哈佛理應受到懲罰。同時，哈佛大學領導層則毫不退讓，公開批評政府的策略，凸顯大學的堅定立場。
截至目前，雙方的爭端尚未解決，哈佛在臨時限制令下繼續(xù)運作。5月29日，哈佛第374屆畢業(yè)典禮成為了象征性戰(zhàn)場，加伯在演講中嘲諷政府政策，贏得了現(xiàn)場所有人的起立鼓掌，體現(xiàn)了校園高度一致的團結對抗精神。
然而，法院最終裁決的不確定性，以及政府持續(xù)的財政和監(jiān)管壓力，使得雙方的爭斗結果仍不明朗。
國際學生政策壓力對哈佛的影響
不可否認，特朗普政府的政策給哈佛帶來了學術、財務和聲譽上的重大挑戰(zhàn)。國際學生占哈佛學生總數(shù)的近31%，是其多樣性、科研產出和全球影響力的重要支柱。若SEVP認證被撤銷，數(shù)千名國際學生的合法身份將受到威脅，并可能在72小時內被驅逐或被迫轉學到其他院校。這種不確定性在學生中引發(fā)廣泛焦慮。
在財務上的影響尤為嚴重。國際學生通常支付全額學費，對哈佛每年55億美元的運營預算貢獻巨大。失去新國際學生可能導致其每年收入減少數(shù)億美元，加上聯(lián)邦資金潛在削減的30億美元，損失更是不可估量。
在聲譽方面，哈佛作為全球學術領導者的地位無疑也會受到嚴重威脅。禁令削弱了其吸引頂尖國際人才的能力，而這是哈佛聲望的基石。哈佛的法律抗爭雖然展現(xiàn)了其對學術自由的承諾，但也引發(fā)了兩極化的反應。在網(wǎng)絡平臺上，一些評論支持哈佛的抗爭，另一些則反對其對抗政府的行為。這種兩極化可能侵蝕公眾的支持和捐助者的信心，尤其會失去保守派校友的支持。
在運營層面上，哈佛面臨后勤困境。轉移或遣返數(shù)千名學生需要前所未有的行政努力，并會擾亂學術項目和研究。哈佛的訴訟和公關活動雖然必要，但在客觀上分散了核心教育任務的資源。
綜合來看，稱哈佛正處于“四面楚歌”的境地毫不為過。該校正在法律防御、學生福祉和機構生存之間尋求平衡。
校長校友日演講：哈佛的樂觀與不屈精神
美國當?shù)貢r間6月6日，哈佛大學舉辦了校友日活動，加伯在集會上的演講再次成為這場爭端的又一重要節(jié)點。
加伯以哈佛388年的歷史為背景，指出其核心在于“審視、進步與革新”。他強調，哈佛并非完美，但其對真理的追求永無止境，這一理念使其在面對外部壓力時能夠屹立不倒。他提到，哈佛正通過三方面努力來應對挑戰(zhàn)：一是反駁對大學的歪曲；二是抵御政府因哈佛拒絕放棄權利而施加的報復；三是回應合理的批評。這三點清晰勾勒出哈佛的戰(zhàn)略——既要捍衛(wèi)學術自由，又要正視自身問題，如反猶太主義等，以維護校園的包容與安全。
在演講中，加伯并未直接提及特朗普，但其言辭明顯針對美國政府對國際學生的打壓和對研究資金的削減。他引用美國亞利桑那州一位女士的話：“未來人們將回顧這一時刻，記得當原則受到考驗時，哈佛沒有屈服?！边@一引述不僅強化了哈佛的道德立場，也喚起了校友的集體認同感?；顒蝇F(xiàn)場近6000名校友的熱烈反應——包括三次起立鼓掌和“加伯”呼聲，表明哈佛社區(qū)在這一斗爭中的團結。
在演講中，加伯還表達了對哈佛前景的樂觀態(tài)度，認為學校堅持追求真理（Veritas）的傳統(tǒng)將引領其渡過難關。加伯的樂觀態(tài)度源于對哈佛社區(qū)的信心。他提到，自己得到了來自全國各地甚至無直接關聯(lián)人士的支持，如阿肯色州的僧侶、肯塔基州的圖書館人員等。這顯示哈佛的抗爭已超越校園，激發(fā)了廣泛共鳴。這種支持為哈佛提供了道義和資源上的后盾，使其有能力繼續(xù)對抗政府壓力。
與此同時，加伯也坦承目前面對的挑戰(zhàn)巨大，未來之路不易，并呼吁校友持續(xù)支持哈佛踐行大學的使命。
可以說，加伯的這一演講不僅重申了哈佛對抗特朗普政府的決心，也為大學社區(qū)注入了信心，展現(xiàn)了其在危機中的領導力與韌性。
必須指出的是，就在演講的前一天，哈佛獲得第二份保護國際學生地位的法院命令，暫時緩解了SEVP認證撤銷的危機。加伯的講話無疑鞏固了這一勝利的象征意義，同時為哈佛的長期斗爭定下了基調。他不僅重申了哈佛對學術自由和多樣性的承諾，也通過樂觀的展望激勵社區(qū)，強調哈佛的持久力來源于學生、校友、教職員及支持者。
然而，該演講也反映了哈佛面臨的復雜平衡。加伯承認反猶太主義是校園問題，并提到已采取措施。這顯示哈佛在對抗外部壓力的同時，也在進行內部調整，以應對政府和公眾的批評。這種內外兼顧的策略表明，哈佛的“不屈”并非盲目對抗，而是結合原則與務實的綜合應對。
總的來說，加伯的校友日演講是一次有力的動員，其樂觀與不屈的姿態(tài)激勵了社區(qū)，同時也提醒人們，哈佛的抗爭不僅是保衛(wèi)自身，更是捍衛(wèi)高等教育的普遍價值。未來，哈佛的持久力將取決于其能否在法律、公眾支持和內部改革中找到平衡，而加伯的演講無疑為這一征程注入了新的動力。
哈佛能否取得最終勝利
雖然說哈佛還在努力抗爭中，但無論是美國還是中國，在很多人的心目中，有一個問題始終在回響——在這場與美國聯(lián)邦政府的抗爭中，哈佛能否取得最終勝利？如果不能，它還能堅持多久？
事實上，“哈佛還能堅持多久”已經成為這場爭端的核心問題。
必須承認，哈佛與特朗普政府的對抗，看似旗鼓相當，實則力量懸殊。聯(lián)邦政府掌握簽證發(fā)放、移民執(zhí)法和安全調查等直接權力，一紙行政命令便能令數(shù)千名國際學生暫停入學；它還能通過財政撥款、科研經費和稅收政策，對所有公立與私立高校形成隱性壓力。
相比之下，哈佛雖擁有百余億美元的捐贈基金、法學專家團隊和全球聲望，卻無法單方面恢復政府授權或者改變聯(lián)邦法規(guī)，它的每一次訴訟勝利都需承擔巨大的法律成本和聲譽風險。
更重要的是，哈佛的生存依賴于學生注冊數(shù)量、捐贈者信心和校友支持，一旦國際生人數(shù)大幅銳減，其財務平衡與學術多元都將面臨嚴峻考驗。在這場“權力博弈”中，哈佛能以法律程序拖延時間或緩解沖擊，卻始終無法撼動政府的終極決定權，而這正為“哈佛還能堅持多久”埋下不容忽視的現(xiàn)實顧慮。
就目前來看，哈佛的法律策略尚且有效，臨時限制令也為其爭取了時間。哈佛主張SEVP認證的撤銷違反了正當程序并超出行政權限，這一立場得到法官的支持。然而，政府的提交證據(jù)要求和將禁令擴展到其他大學的威脅，表明其心意已決。如果法院最終支持政府，哈佛可能面臨國際學生群體的災難性損失，并迫使其重新評估全球模式。
公眾和政治支持也將影響哈佛的持久力。畢業(yè)典禮上的對抗和對政府錯誤的公開嘲笑激勵了校園社區(qū)，但也疏遠了一些保守派利益相關者。網(wǎng)絡平臺上的發(fā)帖顯示了公眾情緒的分裂，一些人贊揚哈佛的立場，另一些人則期待其失敗。持續(xù)對抗需要哈佛在這種兩極化中保持與其他高校的聯(lián)盟。
當然，失去數(shù)千名學生的風險巨大——除了直接的財務損失，長期的全球聲譽和研究能力的侵蝕可能是不可逆的。雖然哈佛的歷史韌性表明其能承受長期沖突，但這一挑戰(zhàn)的規(guī)?？简炛臉O限。
可以說，哈佛的持久能力最終取決于司法結果、戰(zhàn)略聯(lián)盟及其在不妥協(xié)核心價值下的適應能力。未來的路還很長，不能過于樂觀。
高等教育的悄然變革
在我看來，這場備受矚目的沖突中，美國高等教育正在發(fā)生更廣泛的變革。哈佛在4月底已經將該校的DEI（多元化、公平性與包容性）辦公室更名，實際上是像其他很多高校一樣，撤銷了該計劃及其相應的政策。這些變化反映了高校在政治壓力下的戰(zhàn)略調整，揭示了大學角色在兩極化社會中的深層張力。
同時，這種變革也反映了美國社會中大學角色的重新配置。歷史上，大學在智力自主和公共責任之間保持平衡，但特朗普政府的政策要求大學與國家安全和意識形態(tài)目標更緊密對齊。網(wǎng)絡平臺上提到的審查國際學生和課程的措施，表明有意將高等教育重塑為文化和政治的工具，而非開放探究的堡壘。
從現(xiàn)實變化看，高校撤銷DEI可能會減少大學的文化多樣性，抑制批判性話語。然而，這些適應也展示了其韌性——高校在動蕩環(huán)境中努力保留核心功能。可以說，高等教育的悄然變革已經揭示了原則與實用主義的張力，哈佛大學正是站在了定義學術自由未來的戰(zhàn)斗前沿。
當然，哈佛與特朗普政府之間的斗爭不僅是一場政策爭端，更是美國高等教育靈魂的較量。雖然哈佛的法律勝利和基金會為其對抗提供了支撐，但其持續(xù)性仍不確定。數(shù)千名國際學生的潛在損失對哈佛的韌性和戰(zhàn)略智慧構成重大考驗。
總之，哈佛正站在歷史的十字路口。它的選擇不僅將塑造自身的未來，也將影響全美高校的軌跡，乃至世界高等教育的走向。未來，哈佛能否在這場舉世矚目的斗爭中獲勝，尚需拭目以待。
《中國科學報》(2025-06-10 第3版 大學觀察)本文鏈接：http://www.enbeike.cn/news-8-5265-0.html對峙美政府至今，哈佛還能“撐”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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